2008年9月5日星期五

马华现代文学(1959-2008) 50岁啦!

马华现代文学(1959-2008) 50岁啦!

温任平
2008/08/18

读2008年8月6日商余版黄芝婷〈X世代〉的专栏文章〈最后一场演讲〉,感触良多。卡内基梅隆大学电脑系教授Randy Pauch日前逝世,他两年前已知道自己中了胰脏癌,但他勇于面对并利用精神稍为振作之际,于2007年9月在大学举办《最后一场演讲》(The Last Lecture)。这场演讲在网络上广泛流行,有数百万人点击聆听了Randy幽默风趣、乐观、豁达的演说。他讲了一句十分平凡而又令我十分震动的话。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但我是个努力的人。”

法国一位时尚杂志主编鲍比(Jean Dominigue Bauby),倜傥风流,在娱乐界、艺术圈享有盛誉。鲍比诞生于1952年,为人开朗、健谈,经常运动旅行,讲究美衣美食,却于1995年12月8日猝然中风。他全身不能动弹,只剩下眼皮仍可眨动,他与助手、友侪合作,用眼皮的一开一阖示意字母,一个字一个字勉力凑出完整的句子,费了两年的时间写成《潜水钟与蝴蝶》。在这部既像散文又像小说的作品里,我们读到了一个自由的灵魂,不甘被禁锢在已经萎死、毫无知觉的躯壳里,力求脱茧而出的生命欲望。

《潜水镜与蝴蝶》有不少匪夷所思却想像力丰富的妙句:
“写一本长篇小说……自己发明水果……推广到市场”(轮椅篮篇7页)。
“我可以成为最伟大的导演。”(西那希露台篇第29页)。
“改写另一部长篇传奇小说……扭转我的命运。”(另一个巧合篇48页)。

鲍比肯定是个努力的人,他拼尽全力完成这部书,强撑到书籍出版,他在亲睹自己作品面世后的第二天便死去。心愿既了,他也可以含笑黄泉。

谢绝应酬婉拒社团工作

相较之下,我们这些四肢健全的人实在太懒散了。我自1993年离开教育界,即尽量避开应酬,婉拒社团工作,连最能实践、挥洒我的文学青春愿景的天狼星诗社也放下了。我的隐遁行为,红白事不沾(写到这里我想到当年的马克思,这个影响深远的思想家逝世时来到墓前吊唁的不足10人),送个红包过去或托人代付帛金,聊表心意,我的这种态度被友侪误解,非议经年,我也懒得去辩解。

近年来我发觉国内外的一些学术活动(文学研讨会),联谊的性质日浓,学术的含金量日趋稀薄,这种情形尤以中国各大专学院最为显著。好些中国大学中文系主办的文学会议,重点除了联谊,更强调“文化考察”,这与旅游社主办的观光团无异。这些活动徒然浪费自己的时间、精力。我在问自己,我还有多少时间可以虚耗呢?我比刚过世的陈徽崇老师还年长3岁呢。

我是一个普通人,不算懒惰,但不够努力,不够积极。来到这个阶段,我是否应该收拾心情,专心一致,为走了50载的马华现代文学史(1959-2008)梳理一条脉胳来?荏苒在衣,岁月不留人。方修先生能做的,为什么我不尝试去做?

大马华人文化协会于1978年12月中旬举办第一届马华文学研讨会。当时文协署理会长暨语言文学组主任郑良树副教授嘱咐我为这些年来荜路蓝褛的马华现代文学,整理其发展、转折脉胳,我写成了篇幅颇长的《马华现代文学的意义和未来发展:一个史的回顾与前瞻》。这篇论文使我的历史意识抬头,1980年出版《愤怒的回顾——马华现代文学运动21周年纪念专册,我的序〈马华现代文学的几个重要阶段〉,以阶段(时期)来估衡现代文学风格的变化衍异。80年代文协出版〈马华当代文学选〉,我的总序论及80年代的现代文学,比较详细的分析见《我看马大〈校园文学〉》,同时另外撰文〈核心文学细胞〉提到〈椰子屋〉与〈青梳小站〉的贡献。有关90年代的马华文学正名、典律建构、中华情结、断奶论,我最近分两个月半的时间完成5篇短论,先后刊载于某报。5篇论文加起来逾一万字,把90年代的重要议题一网包罗。我比较没有把握的是2001年到2008年的文学评估。进入21世纪,现代诗风格颇大,不是“后现代”一词可以涵盖,但表达的形式就是不一样,必须认真看待。

我大抵上参与了整个马华现代文学59年从肇始时期,到后殖民主义、女性主义、同志书写、族群诉求、生态写作、后结构试验,问题是怎样把这些材料摊开来,让它们各就各位,写成一部“有头、有尾、有中腰”(颜元叔语)的马华现代文学史。我是个普通人,天可见怜,给我一点时间,给我一点健康,让我在有生之年把书写出来;让我的生命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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