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7月2日星期五

被压抑的 总会回来的

被压抑的 总会回来的
线装情结:
2010/06/30 3:31:48 PM
●温任平

龚鹏程教授几年前出任台湾佛光山大学校长,一时传为佳话,他是台湾最年轻的大学校长。在任期间他曾主办多项文化研讨会,公众与学界的反应都不错。龚先生治学的范畴甚广,于儒道释涉猎尤深。记得他还和黄仁宇教授就“大历史”这概念提出过诘问。

后来他筹办一项有点另类的社会心理学研讨会,主题是:僧尼的情欲问题。这事掀起轩然大波,学界包括大学里的同事、学生支持他的人虽说不少,但僧团对他不满的声音更大而有力。龚校长终被迫挂冠而去。奇怪的是,像台湾那么一个学术底子够厚、又喜八卦的社会,舆论竟低调处理,名嘴也没咬住这话题不放,这与台湾一贯的唱衰、呛声作风迥然大异。是不是宗教界人士不想把事情闹大,采取冷处理则不得而知。

如实的说,僧尼、神父、道士、长老与一般非修行人士的情欲世界有何不同,确实是个值得社会学家、心理学家、行为学家关心的课题。人有其先天的动物本能,通过持戒、打坐、念咒、诵经与其他宗教仪式,把先天的动物性或转化或驯化,并非易事。佛洛依德(Sigmund Freud)曾直言:“被压抑的总会回来的。”各种伦理宗教其经典均提倡爱心善行,通过频密的持咒诵经能否将核心观念“内化”(internalized)成为人的自然行为吗?如果不能完全做到,一个出家人或信徒能做到的平均巴仙率有多少?僧尼鬼混,偶有所闻;更轰动的是德高望重,外表慈祥的神职人员亵狎幼童这类事件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

圣贤也怕考验

人先天既秉有七情六欲,持戒是心理设防,茹素是生理设防。出家人不仅不能吃肉,连葱蒜这些有刺激性的蔬菜都得戒掉,就是不许食物挑起情欲。小乘佛教的僧人与信女见面,原则上该信女应该有伴同行,而且僧侣与善信一定要维持数尺之遥的安全距离。瓜田李下,事避嫌疑,是外部设防,因为圣贤也有妄念,圣贤也怕考验。修止观是内部设防,“止”是心念止于一境,让杂念不生;“观”是观照心念的动静状态,“你知道你想做什么而且你也知道有什么后果。”发乎情止乎礼,是儒的道德理想,是佛的行为实践。庄子提出心斋、坐忘、丧我以求虚,于是情欲不生,搞不好是另一方式的理性压抑,而大家都记得名心理学家佛洛依德的警示:被压抑的总会回来的。

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僧尼也是人,也就不免在暇时或受到外部引诱有情欲之想。与其把这现象扫到毯子底下,不如摊开来讨论,从心理学、生理学、科学、社会行为学去探讨问题如何萌生,对当事人的僧尼是怎样一种天人交战的内心挣扎,如何解决(不是逞一时之快的解决)而又不会呈现愧疚反噬的状况,这种情欲紧张焦虑的情形对僧团是否是一个计时炸弹(迟早会爆发问题),作跨科际的交流探讨,可能有新的发现,找到纾解之道。一味赶僧尼去犁地种菜打发时间不是好办法。

幻觉与“逆幻觉”

笔者以为僧尼在更年期间最为脆弱,不少僧尼喜“妄言谵语(delirium),讲些莫名其妙的话,既非偈更非禅亦非开示。面对这些例子,我开始是殚精竭虑,揣测其内涵,后来才发觉都是些故弄玄虚的打油诗。更年期还有幻觉与“逆幻觉”(reverse hallucination)的问题,幻觉是当事人看到不存在的东西,“逆幻觉”是当事人看不到的眼前存在的东西。无论男女,更年期容易出现“身心症”(somalization disorder)能“创忆”(创造记忆),例如他∕她会说他∕她记得20年前,某月某日和某人在槟城新关仔角一起看星星,而事实上那位某人从不曾去过槟城,遑论关仔角。美国加州大学的V.S.Ramachandran教授曾与Blakeslee教授写过一部《Phantom in the Brain》,一个病人他的一只手被截去了,但那只不存在的手会痛,痛得他死去活来,来医院急治。这是幻觉又不全然是幻觉,是一种“身心症”。

读《红楼梦》多年,令我惊心动魄的不是王凤姐天机算尽终于人算不如天算害死自己;不是贾宝玉失去通灵宝玉,心智迷失“误娶”薛宝钗的令人扼腕;而是学佛多年,有洁癖的妙玉(她嫌刘姥姥邋遢)某晚诵经突然意乱情迷,仿似花痴,终致于不可收拾。多年之后贾府被抄家,妙玉失散下落不明,太虚幻境曲文有道妙玉“风尘肮脏违心愿,好一似无瑕白玉遭泥陷。”堕入风尘,竟指被卖入娼楼。曹雪芹写金陵十二钗用的隐喻伏笔,他似乎对修行人的堕落特别在意,妙玉被马贼掳去,在妓院出现。这下场,读了令人既震惊又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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